石头是一个做着梦喃喃小语的额角,
那儿没有曲折的泉流和冰冻的扁柏。

【钰铃钰】旧思

【钰铃钰】旧思

- cp 白钰袖x风铃儿 可逆不拆

- 校园平行世界,可认为是上篇生日快乐的同世界观衍生,约5k字

- 既然她们约定过了未来要一起面对 就要写到结尾 /doge


[一]

铃儿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天。

黄昏落霞,遍染树梢。学生背影,纷纷杳杳。

古旧的天主教堂,缄默在坡顶,阳光穿过彩色玻璃,落入庄严的礼拜堂静影沉璧。鸽子飞过火烧云里的尖顶,晃过漆黑的剪影。下坡的青石板路也不言语,唯独变得比午后温凉得多。

一切都司空见惯,一切又那么陌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昼的余热在口腔中扩散,自说自话道:“结束了?”

结束了,是结束了。

三年前也是,中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依然历历在目。但什么都比不上这次更令人感慨。人生的前十八年就好像飞扬在阳光下的肥皂泡,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泽,然后最后啪地一声破碎,幻影一般。

她的右手被人牵住,很熟悉。不回过头,她也知道来客。

我们毕业了,铃儿说。

嗯,钰袖应着。

好突然,本以为会更盛大一些的。

嗯。

以后再见南笙姐,还有柳老师,小六,就只有假期了。再往后,不知何年何月了。

嗯。

钰袖?

嗯?

铃儿侧过头,看见钰袖的侧脸上闪着她不熟悉的神情,像是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那比草原更遥远,好像一直要到天和海的尽头。她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那晚酒后,迷糊糊地,钰袖看着窗外的灯火。

一次是高三时,模考完,她和钰袖偷偷爬上楼顶天台看星星。

钰袖的手指更用力了一点。

钰袖,在想什么呢?

想你。

瞎说,钰袖我还不了解嘛。

铃儿不了解,那世上就没有人了解了。

嘻嘻。

钰袖轻轻地摆了摆头,说我在想过未来。

未来?

嗯。

不懂诶.......我只想和钰袖一起走下去。

会的。钰袖轻轻地说。

就像我们一年前的立誓那样,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铃儿最后的成绩一直很好,说明我们还是很厉害的嘛。

钰袖教得好嘛!

她感到她的手捏得更紧了。钰袖嗅到一股清香,是铃儿常用的洗发水味。淡淡的柑橘味,微带一点皂感,像铃儿一样阳光干净。

两人一言一语,这会已到校门,来接送高考生的车辆群蚁排衙似地排出老远,一直排到大下坡的坡底。收起锋芒的阳光在车上跳动着,在宣誓它们最后的耀目。

铃儿眼尖,踮起脚尖向着马路对面瞄了一眼,忽地停下脚步,一把钰袖拉回校门内的围墙后边。

铃儿?

傍晚的风吹过,钰袖的长发在风里舞动,丝丝缕缕,洗发水的清香扑面而来。她的眸子像九寨沟中幽碧幽碧的火花海,在夕阳里跳动着晶莹的光。铃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这刹那仿佛千万年,她想说的话都忘记,连梦都绕成莫比乌斯环。

她摇了摇头,干脆搂住钰袖的腰,闭上眼睛,双唇相叠。恍然间墙外学生和家长的喧闹消失了,漫天夕色里,好像世界上只余下她们两人。

她们吻上彼此,分开,再相吻,再分开,眼神在对方的脸颊上跳动着,再如胶似漆地黏合。鸟儿扑棱棱地飞过院墙,晚霞失了颜色。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够。

铃儿兀地想起Scarborough Fair. 可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会是2002. (注1) 但无论是哪首曲子,都不够。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她想。 

袖袖。

怎么了呀?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怎么都闻不腻。

铃儿喜欢,比任何赞美都好一万倍。

嘻嘻,只要是袖袖的,什么我都喜欢。

磨了好久,她们还是松开了彼此,红着脸整理气息,钰袖绕到了铃儿背后,轻轻地捋了捋铃儿的马尾,然后给她整理起颈后的衣服来。铃儿发质很顺滑,她很喜欢给铃儿梳头发,平日里只要捋捋铃儿的头发,就会不自觉地安心。此际铃儿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心情好似被放出笼子的小兔。

铃儿真心急,她说,我们暑假也不会那么快去新学校嘛。

不要,高中的故事,在高中的结尾就要打个记号。我想记住这个下午。

钰袖淡淡一笑。

会记住的。

我们将来也会谱写很多故事,会留下很多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经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来拉钩,铃儿转过身子,不能空口说凭!

变了怎么罚?

谁变谁是小狗!

好!不仅这辈子是小狗,下辈子投胎也是!下下辈子也是!

钰袖伸出右手小指,搭上了铃儿的手指,她们像两个小学生,二人的目光集中在指尖,她们的指肚交相柔绕,然后齐声说: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此时校园里往外走的学生已经稀疏了,白沐贞等了好久,这才看到红白二人从门口慢慢走出来。她微微一怔,嘴角却很快勾起了老母亲般的笑容。

夏天方才要开始,可高中已经结束。


[二]

“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当时铃儿还是主动把我拉到墙后,然后突然就吻上来了。后来才发现母亲就在马路对面,怪不得非得躲在围墙后面呢!”

钰袖笑吟吟地看着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铃儿。

“三年之后又三年,过完三年才大三呢。要是连这都忘记了,岂不太不通风情?”

“真是的......怎么钰袖就这些羞人的事情记得好熟呢......”

“还记得更多呢!”

“比如?”

“晚自习的旧美术教室,铃儿突然就把我扑到地上啦——”

“那次明明是钰袖突然先吻上来!”

“那还有!黄昏时的旧校舍,天台上看星星,高考完暑假的私人影院,还有大一时候旅游去苏州,在平江路岔道的老房子之间......对了!最有趣的是还数那次去西藏,飞机方才落了林芝,当晚铃儿就把我扑倒,结果突然缺氧晕——唔噜唔噜"

只见那铃儿哧溜地一下从沙发上溜下来,灵巧得像松鼠,赶紧捂住钰袖的嘴。要是慢了,就不知道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了!

“给我打住!凭什么钰袖能那么淡定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钰袖轻轻地晃了晃身子。

突然间铃儿心中闪过一计,她低下头,附在钰袖耳边轻轻道:

“我也想起一件事哦,哪位可爱的同桌大人第一次来我家就把人家摁在床上呢?‘当时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袖袖!’,所谓江湖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这一招果然凑了效,钰袖的耳朵根子瞬间就熟了,铃儿当下只觉得钰袖的脸直发烧。

她松开了捂住钰袖嘴巴的手,钰袖没有回头,却突然把床边上的印有猫咪图案的浅黄大枕头抓走,然后把整个脸都埋进去,像在钻地的土拨鼠。

“嗯嗯,钰袖怎么了呀?”

钰袖抱着枕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回头。

“袖袖可是刚刚说我说得好生开心哦?”

“坏!”

“嗯哼?”

“铃儿,好坏!”

“哪里坏了?袖袖不是一有机会独处就想看我脸红吗?”

“呜......呜呜呜......”

铃儿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怜爱,像一口咬下的新鲜出炉的烘培面包时刚好尝到夹心中细腻顺滑的巧克力酱。她想了想,反差萌嘛,就是想看对方吃瘪的可爱样子!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铃儿。”

“嗯,嗯?”

一抬头,突然发现刚才坐在那里的钰袖消失了。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

突然间世界上下颠倒,铃儿回过神,她已经被钰袖捕捉了。

“以前是铃儿趁人不注意把人推倒哦,这次我也会了!”

“钰袖你.......”

“这次可是没有喝酒哦,如假包换的清醒!”

“当然如果铃儿想要喝点的话,我奉陪到底。”

铃儿偏过头,看到床头的高脚玻璃杯里,深红色的酒液妩媚地含着小夜灯的光,像水晶玫瑰,撩拨地绘着欲望与纯粹。

“钰袖!你不是还在实习吗,小心明天早上迟到被老板罚哦。”

“上学期间我可从来没迟到哦。当时哪个红头发的小可爱被老师抓到现行,我可真不记得呢。”

“哼,好啊!要是钰袖不怕,那我可也不怕!”

铃儿一扬下巴,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跑来上海,怎能轻易就放跑了她,她从床上半坐起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钰袖的脸上浮现一抹坏笑,她起身优雅地擎起酒杯,将酒液含入口中,然后俯低身体,像从云间潜入红尘。玫红的酒液从铃儿的嘴角滑落几滴,沿着侧颈下山似地滚落锁骨,在那里积聚,宝石般熠熠发光。钰袖侧过脑袋,用舌尖在那晶莹上轻轻一卷,铃儿很轻很轻地咛的一声。

不多时,酒瓶已经空了。杯底的玻璃仍然安静地反射着光芒,一层一层,像倒置的西湖雷峰塔。

“钰袖。”

“嗯?”

“把灯关了吧。”

“好。”

夜灯也熄灭了,房间在黑暗中沉默。

钰袖想了想,又把帘子拉开了。黄浦江对岸的灯火顷然喷洒进来,东方明珠巍然而立,如穿破暗夜的闪电,众外滩高楼雾列其后,浮光飘渺如现世幻境,至于江中行船,游于墨渊,中山长路,辉煌蔚然。是所谓上海滩之夜,敞亮处纸醉金迷,天上人间,幽暗处影影绰绰,无人问津,一街两重天。

可一切都离眼前那么的遥远,像天上的街市,成了梦幻般的背景板。她想起当初在铃儿家里的时候,窗外还下着雨,淅淅沥沥,朦朦胧胧,昏黄却暧昧。

她还是那么怀念。她们终究还是长大了。

“怎么把帘子拉开了嘛。”铃儿的语气中有几分嗔怪,但马上安静了。二人藏匿在灯火阑珊处,眺望着这绚丽而飘渺的夜晚,灵魂仿佛走完了亘古至未来的时光隧道。

铃儿的意识有点飘乎。奇怪,肯定是袖袖偷偷搞鬼,平时她的酒量不至于如此。想着,她轻轻地缠住了钰袖的小臂。

“袖袖。”

“铃儿,怎么啦?”

“从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像做了一场梦。”

“梦?”

“嗯。”

“像南山桥下的湖水,漫天星河都在其中。可是我很清楚,没有人能永远拥有银河,风花雪月只道镜花水月。温如说‘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可酒总会醒的。”

“我曾经好怕好怕,这几年来,一直在诘问自己,什么时候梦会醒来。”

“有一天我好像想通了,执着于幻灭,则浮光泡影,执着于痛苦,则生有所穷。有些东西永恒不变,好比看到钰袖时心里的炽热,比一切和一切都来得真实。”

“好像钰袖拉起我手的那个夜晚,我们一起,哪怕千阻万难。”

钰袖看着铃儿的眼睛,却看到了火光。那不是赤壁的火,是天火。是超新星爆发时贯穿宇宙的咆哮,一直回溯到盘古开天。是展露希望的普罗米修斯之火,是迸发力量穆斯贝尔海姆烈火,是扶桑之日,是曦驭之车,从此欃枪旬始,万难靡馀。

“我爱你,爱到明知疯癫,可是不能自已。爱到欲火焚身,却杯水车薪。“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千乘之势,势不可挡。

”我想和你一起,到永远,到三千世界化为尘埃,到高楼广厦遗成废土,到星穹破碎,到时光尽头。哪怕是梦,那就让我在梦中消逝。” 

钰袖感觉灵魂在颤动,是喜悦?是感动?或许兼而有之。她略一低头,再抬起,正对上了铃儿的眼睛,铃儿看到她的眸子中奔涌着风,那股风从史诺多尼亚的深谷涧底直到长江三角洲的大厦河川,永不休止。

“铃儿,”

她张了张口,可铃儿听出哽咽。她深深地呼吸,然后道:

 “铃儿,纵有山无陵,夏雨雪,天地合,不敢与君绝。我也是,永远,永远爱你。”


阴影垂垂,语声哝哝。

她们誓约,她们相拥,她们从天河落入云层;她们交颈,她们厮磨,她们化为烈火,再涅槃而生。非巫山云雨,磨镜只在凡间,此际万种风情雨绵绵,唯有心意似神仙。


夜晚很快过去,才听钟鼓初长夜,但见星河欲曙天。铃儿一睁眼,已然日上三竿,脑袋还有点晕,她挣扎着爬身起床,被子滚落。

早晨的阳光很安静,屋内无人,只有灰尘在光下跳舞。

没有人?她心咯噔地一跳。枕边的玻璃杯还在,杯底留着一抹玩笑似的残红。

怎回事?

她转过头,忽然看到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具,正恭恭敬敬地等着她的到来。

她暗暗一笑,很快开始盘算起晚上做什么饭来。


[Fin]

”这就是我和她的故事哦。“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的眼睛里闪着某种光芒,似乎得到了一些答案。

“所以呀,如果你要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就去爱吧。你们的人生路还很长呢!”

“谢谢奶奶!” 

“哎呀,年轻人啊,可真是青春气盛,真好。来来,今天端午节,给你拿个粽子。“

绿油锃亮的粽子被交到了女孩子手中,米香夹着粽叶的清新铺面而来,细绳捆得井井有条,十分雅致。

女孩举了个躬,一蹦一跳地跑回家去了。

铃儿眯着眼睛,手里摇一把大大的蒲扇,坐在院子里乘凉。日头逐渐西斜了,时间又到了黄昏。最近来,总有些事情变得模糊了,就像刚才讲往事,有些地方非得回忆个两三次不行。

“不服老可不行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轻微声响,铃儿像想起什么来,对着房间里喊:

“老婆子啊,又在那偷听了罢!”

声音突然停了,不多时,房间里走来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背已经不再直了。过去的长发也已剪断,鼻梁上戴一副金边圆片的老花镜,但她的眉目依然温润如玉,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六七十年前搁这给我讲,现在又搁这给孩子讲,当是人家直的也好给你掰弯哦!”

铃儿听着也乐了,摇了摇扇子,满脸的皱纹都化开。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们躲在围墙后面接吻,悄悄地诉说着彼此的衷情。

“嗨呀,端午咯,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把人孩子笑的。”

“别提啦,当时教你包粽子不好好学,要等着走了可没人包给你吃。”

“咱也过不了几个端午啦。“铃儿低声说,”可不想比你先走。”

她慢慢地抬头,看着漫天霞光。过去的时光像录像带一样在脑子里回放。两人的手搭在一起,像盘虬的树干,紧紧相交。

“再过俩月,就是中秋节了。一块过节,过一个少一个咯。”钰袖说。

“那可是,咱俩的日子,不也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事。”

风静静吹过街道,柏油马路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月升了。

“袖袖。”

“嗯?”

“咱的头发,现在一个颜色了呢。”

“是嘞。”

......

“铃儿。”

“嗯?”

“现在咱俩发型,也一样了。”

“一模一样。”

......

“袖袖。”

“嗯?”

“不后悔。”

“啥?我耳朵不灵了,大点声嘞。”

“我说,和你这辈子,不后悔!”

浑浊的泪滴从眼角留下,她抬起另一条小臂,慢慢从背后搂住她。可是怎么也不够,年轻时候一边抱着一边打滚,如今是肯定没那力气了。她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说:

“我也是,咱这也七十多年啦。和你在一起,从未后悔。“

太阳终于没入了地平线,月亮爬上柳梢头。夏虫鸣声阵阵,草木雨露暗凝。铃儿拧灭了台灯,爬入被窝,卧在钰袖身边,不多会就睡着了。她与她的鼾声轻轻地柔织在一起,像黄昏下牵手的孩童,蹦蹦跳跳地离开校园。


(注1:Scarborough Fair即斯卡布罗集市,2002指Anne-Marie演唱的歌曲。)

(后话1:本来写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端午节,直到前一天发觉“哦,竟然是端午!”,既然如此,那就非整点粽子不可)

(后话2:这篇实在比较自嗨,大量玄乎其玄,相比之下生日快乐那篇才是比较轻松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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